荐读格非“江南三部曲”第一部
《人面桃花》
乱世文人倔强的桃源梦
“三代三个人的故事,仿佛只是三代一个人的故事。然而,第一代的人从真实走向了虚幻,第二代的人生命最后一刻才真实,而第三代人真正从虚幻走到了真实。”
一提起江南,我们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富饶的鱼米之乡,是“日出江花红胜火“的美轮美奂,是“诗家才子酒家仙”的文人雅集,是“吴娃双舞醉芙蓉”的纸醉金迷。然而在格非笔下,三部“江南”更多的是“觉来惆怅消魂误”的悲痛与无奈。将近百年的江南,幻想中富丽堂皇,然而在现实的蹂躏中已变得面目前非。
但凡是敢写成“几部曲”的小说,情节多半百转千回、跌宕起伏,作者也多半怀有“春秋笔法”的野心和底气。格非的“江南三部曲”,从晚清写到改革开放,三部小说分别对应了辛亥革命、“文革”和“改革开放”这三个改变中国命运走向的历史事件,通过陆秀米、陆秀米的儿子谭功达、谭功达的儿子谭端午,呈现了一个世纪以来中国社会内在精神的衍变轨迹。
格非是一个很会讲故事的人,在故事中很自然地融入深邃的思想和细腻的情感。书中没有过渡渲染历史背景,而是都过三代中每一个个体的故事,不断地放大再放大,影射整个时代众多个体的集体人格,影射无数个人在时代洪流中摸爬滚打在虚幻与真实、理想与现实、苦难与希望、缅怀与憧憬的交织与平衡当中。
格非,原名刘勇,生于年,江苏镇江丹徒人,年考入上海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后留校任教,先锋文学代表作家之一。年获文学博士学位,并于同年调入清华大学中文系。现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清华大学中文系教授。著有《格非文集》、《欲望的旗帜》、《塞壬的歌声》、《小说叙事面面观》、《小说讲稿》等。他的中篇小说《褐色鸟群》曾被视为当代中国最玄奥的一篇小说,是人们谈论“先锋文学”时必提的作品。-先后发表《人面桃花》、《山河入梦》、《春尽江南》,统称“江南三部曲”,年以其“江南三部曲”获第九届茅盾文学奖。
今天,我们将打开“江南三部曲”的
开卷之作——《人面桃花》
光绪二十七年春,罢官回籍的陆侃突然从普济消失,不知所终。其女陆秀米开始第一次正视她所面对的这个世界。几天后,革命党人张季元以养病为名来到了普济。在秀米的眼中,张季元就是这个神秘世界的象征:他查访一个六指木匠,联络地方革命党,购运枪支,准备起义;他去过日本横滨,与母亲的关系也令人生疑。而对于张季元来说,这个他暗中渴慕的美貌少女的存在使他对革命的信念产生了动摇。两人之间的情感于暗中滋生并迅速成长,但随着革命党的被剿灭,特别是张季元猝死而告终。
秀米于出嫁途中遭遇土匪绑票,被劫至偏野小村花家舍的一处湖心小岛上。但同一时间,土匪云集花家舍亦在酝酿着一场重大事变。在岛上,秀米从一名尼姑韩六的口中得知了花家舍的所有秘密。她对父亲在普济建立桃花源的疯狂举动似有所悟,而阅读张季元留下来的一本日记,也使她了解了革命党人创立大同世界的真正动机。随着土匪头领们一个个神秘死亡,花家舍这个“人间仙境”于一夜间变成一片瓦砾,而暗中活动的革命党人六指木匠则控制了局面,并收编土匪于第二年发动起义,攻打府州梅城。起义失败后,秀米被送往日本。
几年之后,陆秀米受革命党人指派从日本带着年幼的孩子返回普济,联络地方豪强,进行革命准备,并建立普济学堂。在当地人的眼中,秀米已经变成了与父亲一样的“疯子”。她的革命蓝图中混杂了父亲对于桃花源的梦想,张季元的“大同世界”,当然还有花家舍的土匪实践,带有强烈的乌托邦色彩。在清兵的一次围剿中,秀米被捕并押解至梅城,她的孩子也于乱中被杀。就在秀米被清廷处死的前夕,辛亥革命爆发。秀米被关押一年半后获释,回到普济。回到普济后的秀米发誓禁语,将自己变成了一个哑巴。
《人面桃花》中格非以他一贯的优雅和从容,对比了以陆秀米的父亲陆侃为代表的传统的的“逃避式”乌托邦革命实践和陆秀米“热血式”新乌托邦革命实践,将一个女子的命运与近代中国的厚重历史交织在一起,通过简单写出了复杂,通过清晰描述了混乱,通过写实达到了寓言的高度。
“人的心就像一个百合,它有多少瓣,心就有多少个分岔,你一瓣一瓣地将它掰开,原来里面还藏着一个芯。人心难测,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一个人看透生死倒也容易,毕竟生死不由人来做主,可要真正看透名利。抛却欲念,那就难了。”
“虫儿们的世界是孤绝的,却与人世一样,一应俱全。假若一只跳水虫被遍地的落英挡了去路,那么它会不会像武陵源的渔户一样,误入桃源。
她觉的自己就像一只花间迷路的蚂蚁,生命中的一切都是卑微的、琐碎的,没有意义,但是不可忽视,无法忘却。”
小东西从来不在任何人面前说起他妈,别人谈起校长的时候,他就像一只小鼹鼠,眼睛骨碌碌翻动,竖着耳朵听,嘴里一声不吭。可一旦有人提起校长疯病,或者说她疯了的时候,小东西就冷丁地冒出一句:“你才疯了呢。”
“秀米没有言语。心里想道:我的心思,你们又哪里想到了,说出来恐怕也要吓你们一跳。她在这么想的时候,其实内心并不知道,一场灾难已经朝她逼近了。”
“小东西有一件稀罕之物。那是他妈妈在日本时拍的小照,小东西唯一的宝贝。他不知道将它藏在哪里才好。一会儿塞在中衣的衣兜里,一会儿压在床铺的枕席底下,没事就一个人偷偷地拿出来看。可是这张小照还是被喜鹊弄坏了,她把它泡在水盆里,用棒槌捶,又用手搓,等到小东西从裤兜里将它翻出来的时候,它早已经变成一团硬硬的纸疙瘩了。小东西追着喜鹊又哭又咬,就像疯了一般,闹了大半天,最后还是夫人想出了一个办法,她将小照放在水里泡开,轻轻地抚平,放在灶膛里烘干。照片上的脸虽然模糊不清,但小东西还是视如珍宝,他再也不敢随身带着它了。一提起这些事,老夫人总是不停地抹眼泪,甩鼻涕:“这孩子,平常有人提起他娘来,他都是一声不吭。我还以为他不想他娘,唉……哪有孩子不想娘的呢?”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话,说起来就没个完。”
“那瓦釜竟然发出当当的金石之声,有若峻谷古寺的钟磬之声,一圈一圈,像水面的涟漪,慢慢地漾开去,经久不息;又如山风入林,花树摇曳,青竹喧鸣,流水不息。她仿佛看见寺院旷寂,浮云相逐,一时间,竟然百虑偕忘,不知今夕何年。她用手指轻轻地叩击着釜壁,那声音让她觉得伤心。那声音令她仿佛置身于一处寂寞的禅寺之中。禅寺人迹罕至,寺外流水潺潺,陌上纤纤柳丝,山坳中的桃树都开了花,像映入落日的雪窗。游枫野蝶,嘤嘤嗡嗡,花开似欲语,花落有所思。有什么东西正在一寸一寸地消逝,像水退沙岸,又像是香尽成灰。再想想人世喧嚣嘈杂,竟全然无趣。”
“小东西赤条条地躺在干净的床单上。他的身体看上去那么短,那么小。喜鹊端来一盆热水,将他身上的淤血擦洗干净。她没有哭,脸上木木的,似乎也看不出悲伤和哀戚。当她擦到被子弹打碎的肩胛骨时,就轻声地问他:“普济,疼不疼?”看她那样子,好像小东西还没有死:只要挠一挠他的胳肢窝,小东西还会咯咯地笑出声来。花二娘在翻检小东西换下的衣裳时,从他的裤兜里发现了一只木制的小陀螺,一只花毽,还有一只光灿灿的知了。”
“半夜里,??昏暗的灯光将船舱照亮了。秀?披?坐起,透过舱门朝外一看,原来是有船队经过。每一艘船上都点着一盏灯。秀?数了数,?共七艘。这些船用铁索连在?起,远远看去,就像是?行人打着灯笼在赶夜路。
起风了,天空群星闪烁。在这深秋的午夜,看着渐渐?远的船队,秀?不由得打了寒战,泪?夺眶?而出。
她知道,此刻,她所遇见的不是?个过路的船队,?正是??年前的?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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