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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前桃树

曾林霏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我摇下窗，将头向后看，想打碎朦胧的泪帘，将那笔挺耀眼的桃树，与树旁瘦矮的老人，深深锁进心房。

因为疫情，我回了老家但却未能拜访外婆。而今疫情有所好转，我便也同大姨前去探望老人家。

今年在老家待得晚，恰逢早春，芳菲春色乱了眼。花开的很艳，像是有任性孩童在肆意泼洒颜料，随心洒出的，或是醉人的酒红，或是少女般明艳的桃红，又或是婴儿般纯净的粉白，这儿上下色，那儿勾出边。一簇簇花在枝头笑颤了腰肢，花似团团云朵般开成片，粉嫩的花瓣含紧幼嫩的蕊，香气暗涌。

走进屋，外婆正忙着做饭。大姨帮着生火。偌大的铁锅架在陈旧的土灶上，汗津津得吐出热气，地面也随之变得潮湿。灯光微弱，无力得闪烁，投下暗暗光圈。外婆缓缓挪动步子，小步小步地移向前，不停歇地洗菜，切菜，倒油，炒菜，出锅。整套动作十分娴熟，但缓慢而小心，我看倦了，跑去门口看那烂漫的桃树。

当外婆扬着笑叫我回屋，我才不舍得离开进屋。大铁锅停住气，一道道菜出锅，上桌。许是先前出锅的菜凉了许久，我吃得不多，只埋头喝外婆为我煮的鸭汤。外婆一直噙着笑，望着我吃，忙不迭地替我夹菜，自己却不曾动筷。她眼中的疼爱似满得要涌出，围裙还未褪下，头顶银丝格外显眼，承载太多岁月。我想到外婆门前的树，问“外婆，门口的花叫什么呀？”“是桃花哩。你小时候，外婆来看你，还给你带了大把桃花呢！”

隐约忆起了。那时外婆身体仍硬朗，只身来到广东照顾我。外婆手艺很好，我总软着声央着她变着花样与我做吃食。外婆也把那捧花插进花瓶，精心侍弄。

那时的外婆，总能拿出满身精力，不倦地抚育我，缓缓滋养我。“外婆现在啊，还天天给门口的树浇水呢。”外婆笑得愈加开怀，眼角的花儿也绽得愈加明显。“那时候啊，你可喜欢外婆的花了，总想着法想把它折下来，戴在头上。”外婆忆起了过去，缓缓放慢语速，望着门口摇曳的花，周身结起化不开的温柔。“那时候啊，你也总是黏着外婆给你做吃的，活把自己喂成小胖球。可是现在啊，外婆老咯，做的菜你都不爱吃了。”外婆说着，垂下眸，别过身，拿起帕子，偷偷揩尽眼角的湿润。

我静静地听，心中酸涩泛滥。餐桌上一片缄默，唯能听到外婆轻微的啜泣。外婆真的老了啊，腿脚渐渐迟钝，腰肢渐渐疼痛，病魔缓缓侵蚀她的身心，双眼的浑浊似是再也洗涤不尽，发白的银丝似是再也遏制不住。但她仍像往日照顾与疼爱我，似像贫瘠的土壤仍不倦地滋养幼苗，枯败的老树仍竭力地哺育新芽。外婆就用她弱小而有限的力量哺育我，令我雀跃地走进人生花季，而自己却错过花期，被岁月磨得渐渐萎缩。可她仍因我的到来，吃力挪动不再灵敏的腿脚，不留余力地为我做上满汉全席。

我握紧从桃树上摘下的花朵，缕缕清香承住回忆，钻进心房。我回头，向在树下守望我的身影的外婆用力挥手，想将那笔挺耀眼的桃树与树旁瘦矮的老人，烙入记忆。

指导老师：郑少弟

作者以“桃花”为意象，贯穿全文，既表达了对外婆的敬爱与感激，又流露出对岁月流逝的无奈。文笔细腻生动，人物细节传神，使年事已高而又疼爱后辈的老人形象跃然纸上。在叙述过程中，作者穿插童年小事，突出主题，使人物形象更为鲜明，读者仿佛望见那伫立于桃树下的矮小老人。

我性子活泼，天性好动，而当我写作时，才仿佛找到治愈这一“顽疾”的良药。沉下心来，静静观察人间烟火，用笔触细细绘下百态，那亘古不变的是心中的雀跃。我喜欢将一个又一个尘世中的微小人物刻画在纸上，探察他们的一举一动，绞尽脑汁地让他们也能于我笔下开怀大笑，生动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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