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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家岭上，那凄美的爱情传说

◎金锐

（一）

北宋崇宁年间，通渭隶属于巩州府，当时，远去了刀光剑影，经过数代官员的励精图治，生产力迅速恢复，百姓安居乐业。陇右大地“桑麻翳野，闾阎相望”，小邑通渭也呈现出未曾有过的繁荣。在华家岭孟家尧，有个孟员外，年近花甲。他家坐落在杏花山下，偌大一座庄园，屋舍俨然，石头修砌的花圃里，盛开着奇花异草，秀丽多姿。若是春天，漫山遍野的杏花与门前的溪流相互映衬，宛如一副色彩明丽的画卷。孟员外自祖父定居于此已历三代，到他这代，发展到了良田百亩，牛羊满圈，骡马成群，堪称富甲一方的家族了。府上有二子一女，唯女儿婷婷，员外夫妻尤加喜欢，年十八，有闭月羞花之貌，沉鱼落雁之容，眉如柳叶，眼若秋波，面若桃花，天资聪颖，喜欢读书，倾慕徐淑蔡文姬的才学，自八岁那年跟随师傅研习六艺，已达十年，琴棋书画诗赋并通，《诗经》《楚辞》《唐诗三百首》倒背如流，漂亮与智慧并存，是遐迩皆知的才女。春天的一个下午，婷婷读罢书，心想，如此大好春光，何不去外面赏春呢！于是，她一人出了闺房，信步于庄园外。时值阳春三月，微风扶柳，野花绚烂，不远处，曲径与阡陌相连，马儿牛儿羊儿悠闲的啃着青草，不知是谁家的少年放牧着她家的牛羊呢？婷婷寻思着，看那少年，似曾相识，英俊中透露出成熟，宛如一朵古典的花，开在时光深处。这个少年正是孟员外家的长工，名叫朱维维。平时放牧牛羊，身材高大，自幼习武，兼给孟家看庄护院。他来自附近一个叫朱家堡的小村落，朱家堡地处华岭与马营交汇处，常有劫匪出没，朱氏一门，习武成风，族人在本地险要地带上结寨用于自卫。维维自幼习武，加冠之年，为了给贫穷的家里减轻负担，他辞别了父母，来到了孟家尧，给孟员外家当长工。一般情况下，婷婷读书写字都在自己的闺房，就连院门也很少出去，她知道两个月前家里来了个叫维维的长工，只是没有机会相见。对维维来说，早就知道孟府千金天生丽质，只是未曾见过。这不，在这美好春光下，他俩相遇了，婷婷的心如出笼的鸟儿，她走到维维身边，只见那少年玉树临风般，貌比潘安、宋玉，虽然出身寒门，但一身粗布衣服丝毫遮不住与生俱来的气质。倏忽间，维维眼前站着一位美女，含笑不露，微风的轻拂下，衣裙飘飘，宛如天女下凡，他心里明白，这是孟员外的千金。情窦初开的年纪，谁也无法阻挡内心深处肆意汹涌的潮水，春天，婷婷跟维维就这么相遇了。此刻，她心跳得厉害，难道他就是我生命中的人吗？他呢，虽然不敢高攀，但内心实在悸动不已。这，或许就叫一见钟情吧！（二）真正的缘，不是来的早，而是来了以后不再走！自从这次相遇开始，婷婷跟维维的接触逐渐多了起来，大多的时候，婷婷一卷在手，游移在古典诗词中，曾为昭君出塞的慷慨喝彩叫好，也曾为秦嘉徐淑的悲情暗自伤神。疲倦的时候，她会到维维放牧、劳作的地方去寻找他。那时候，塬上总有清风吹过，两个人说说笑笑，开心喜悦总会冲掉他一身的疲劳。他俩的感情日益加深，对于维维而言，半年多的交往，他对这个女孩已深深的爱到了骨子里。只是碍于门第观念，他俩的感情从来没有跟外人说过，只能在地下偷偷的进行着。这段时间，他俩一起走过春天的原野，看过夏天雷雨过后的彩虹，折过狗尾巴草，拔过狼毒花，日子在甜蜜中游走。离开家久了，维维决定回朱家堡看看父母。临别的时候悄悄告诉婷婷，两三天后回来。就这样，婷婷依依不舍的送别了维维，可是，这对她而言，是怎样一种煎熬呀！晚上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她想到了李白的一首诗: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是啊，情为何物？为啥让人这样肝肠寸断呢！自从维维离开孟家尧后，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婷婷。今生，他才确切感受到什么叫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意思了。这次回家，一是看看父母双亲，但有一点最重要的，他要拿上祖传的玉石剑送给婷婷。这是朱氏家族祖传下来的宝物，象征着朱氏家族的尚武精神。维维看了双亲，带上玉石剑，来到了孟家尧。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晚上，他俩终于见面了，担心被庄园的人看见，他俩走到了第一次遇见的地方。两个人互诉相思之苦，言罢，维维把玉石剑从兜里拿出来给婷婷，说:“这是我家祖传的宝物，今生赠予有情人！”婷婷很郑重的接过礼物，随手掏出随身携带的手帕，只见上面绣着双鸳鸯，似有小诗题在上面，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更加秀丽，然后说到:“小女子不才，绣了鸳鸯手帕赠与哥哥！”维维一时激动得无言以对。此刻，明月皎皎，山岳为证，两个年轻人互赠信物，然后对月盟誓：苍天在上，维维、婷婷今生今世不再分开，直至天荒地老，海枯石烂！就这样，两个人私定终生。（三）十八岁的年纪，人生中的四月天，婷婷诵读诗书，日子如诗般游走。自从十六岁那年开始，登门求婚者络绎不绝。在封建时代，儿女结婚讲究门当户对，“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婷婷这么有才情的女子，是富家大族公子竞相追求的对象。对于登门求婚者，婷婷表现出了很大的反感。某一日，孟员外从外面回来，意味深长的说:“婷婷啊，你已经十八岁了，该找个婆家了是不？！依我看，来咱们家提亲的人中，马营张员外的公子确实不错。论出身，他家世代行医，救死扶伤，在马营一带口碑极好；论人品，张公子年龄跟你一样大，知书达礼，温文尔雅，跟你很般配，我跟你母亲最钟意张公子，女儿考虑考虑！”婷婷一听，适才内心静如湖水，一席话让她的心灵深处起了涟漪，她故作镇定的说:“父亲，女儿才十八岁，正是读书的时候，女儿想多学点知识，想多陪父母亲一段时光！”夫人说:“傻丫头，都是我跟你父亲把你惯坏了，人家张公子条件可以，我跟你父亲看着人家实诚，公子品行又好，一心想着你跟张公子成婚，多好！”真的，就在上个月，张员外带着公子、家丁，带来了聘礼，点心、茶酒、绸缎一应俱全，十二个家丁抬着六个大箱子来到了孟家庭院，张员外、张公子、孟员外、孟夫人把酒言欢，十分开心。那个时代的思想和礼教背景下，儿女婚事都由父母做主，孟员外答应了这门婚事，并敲定了良辰吉日，准备完婚。北宋时期，女子都是长在深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然后出嫁，相夫教子，终此一生，可婷婷却是一个特例，她不属于那种天生丽质，娇婉柔丽的女子，相反，她却是一位活泼爽朗而富有主见的闺阁少女。婷婷知道这件事后，第一时间告诉了维维，两个人急得团团转。正当一筹莫展之际，婷婷突然想到了司马相如跟卓文君当垆沽酒、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典故:对呀，何不效仿他俩，远走高飞，找一处清静之地，和心爱之人长相厮守呢？想到这儿，婷婷心头掠过一丝宽慰。当务之急是先装作镇静，不要让孟员外觉察到什么。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日子就这样无声流过，这段时间，婷婷依旧读书画画，维维依旧放牧做工，随着结婚日期的临近，两人决定---逃婚！张公子娶亲日子终于在期盼中到来了，这天凌晨，公子身着彩服骑着枣红色高头大马，领着一帮乐手，浩浩荡荡直奔孟家尧来，迎亲的队伍锦绣华丽，蜿蜒两公里。就在张公子接亲的凌晨，婷婷跟维维换上早已准备好的衣服，翻过高高的院墙，朝东走去。快要出孟家尧的时候，婷婷回过头来，深情的凝望着生活了十八年的村庄，声泪俱下:“爸妈，女儿不孝！以后的日子照顾好自己，保重！”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张公子走向婷婷的房间，没想到是空洞的阁楼，婚服、首饰洒落一地，人面不知何处去……自从婷婷跟维维出走以后，孟员外夫妻思女心切，日复一日，逐渐消瘦。某日夜里，大雁嘎吱一声叫，一颗浑浊的老泪自员外眼角滑落……（四）梁家岖深处有一条峡谷，谷内山峦叠嶂，怪石嶙峋，满谷的野花和不知名的杂树，一丛连着一丛，一片连着一片，葱茏、苍翠，从山麓一直漫上山顶。谷间水流淙淙，似乎为这里的一切吟唱。这条峡谷，不为人知，但对于维维来说，再也熟悉不过了，少年时代生活的朱家堡，距此不过两里之遥，于是他常来此地采药，每一处石洞、每一处流泉、每一处小径他都了如指掌。如今，带着心爱的人私奔，维维内心早已选中了这个地方。他带着她，走进那山，绚丽野花芬芳了奇石；多情的鸟儿、溪边的绿柳、山涧的清幽冲走了一身的疲惫，骨子里充溢着踏实。啊！好一处人间仙境，好一处世外桃源！择一处天然石洞，门口有大河流向远方。山南水北，双阳之地，冬暖夏凉，作为他们的栖息地。自此，维维和婷婷，在纷扰的世俗中终于拥有了一块清静之地，如愿以偿的过上了男耕女织的生活。当年的孟氏庄园，那个风靡一时的如花女子，已被岁月的沧桑改变了最初的模样，如今她只是个一心想要照顾好自己，守护好心爱之人的女子。朝起，可以看到枕边人的睡颜，感村上清风；晚睡，可以煮茗品茶，赏山间明月，拘谨而不乏闲散，清苦却不乏浪漫。为了生计，维维常外出采药、开荒，极其古老的农耕生活，以此维持两人的生计；婷婷打点家里，纺织做饭，日子虽然清贫，丝毫湮没不了夫妻两人的恩爱。世歌尧的山坡上长有一种可以食用的植物——蕨菜，每到春天，采蕨菜的人爬满山坡，坡下有河，叮叮咚咚流向远方。翌年春天，他也加入了采蕨菜的队伍……短暂安逸，似乎恩赐一般，就在一个晴朗午后，所有的幸福就烟消云散。孟员外知道他俩藏身的石洞后，纠集了全府上下的家丁，气势汹汹直奔梁家岖而来，他们先是堵住了洞门口，切断了唯一与外界相连的通道……困在洞内十天了，这十天，每天度日如年，断绝了逃路、断绝了食物、断绝了水源，世间再没有比这更摧残人心的事了，他俩深深的感觉到了绝望，同时，饥饿如同饿狼般吞噬着他俩的心。这天下午，两人饥饿疲乏至极，深情的回味了他俩初见的日子，相拥嚎啕大哭，事到如今，再美好憧憬终究比不了现实的残酷。就在家丁在洞外等候之际，只见维维背着婷婷，坚毅的眼神，他用最后一丝仅有的力气，背着心爱的女子，走出洞门，刹那间，电闪雷鸣，天昏地暗，说时迟那时快，他背起她，纵身一跃，跳进了滚滚河流之中。转瞬间，云消雨霁，一切重又恢复昔日的宁静……五百年沧海桑田，华家岭一带的地形地貌有了质的变化，当年维维跟婷婷生活的地方，怪石突兀，只是那条河已干涸。人们发现，在他俩跳河的地方，出现了两块酷似蛤蟆的巨石，一只背负着另一只，似在努力的奔走，又似哀求苍天，又似诉说着命运的悲惨。如今，这巨大的蛤蟆石，在历史的车辙中，沐风栉雨，默默向人们倾诉着世事的变幻无常。清朝康乾时期，文人墨客常来华岭游山玩水，吟诵古调，他们去梁家岖看过蛤蟆石，也去世歌尧看过蕨菜，都为曾经发生在这一带的悲情故事感慨不已。于是，就在世歌尧峡谷的石壁上，青年才俊争相吟诗作赋，讴歌华岭风情的同时，追忆两个为追求自由而殉情的年轻人。现在这块大石唤作“隐形天书”，题在上面的诗赋用水浇湿后才能显现出原型，大多字体神秘莫测，其中有两句：举头且看星象景，俯首再观洞庭湖。是感慨？是沉思？是追忆？……岁月如流水，载走多少人间沧桑岁月，爱情面前，世人皆想爱，而他俩爱的坚决，爱的忠贞，爱的惊天地泣鬼神。如今的华家岭一带，这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尽人皆知，这个故事，必将历代传颂，经久不衰！……

插图由作者提供，特此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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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金锐︱游华家岭记2、金锐︱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金锐，男，生于年2月，甘肃通渭人，中共党员，就职于通渭县华岭镇人民政府。甘肃省青年音乐家协会会员，通渭县作家协会会员。本科学历，热爱文学，数篇文章曾发表于《陇中文学》《散文在线》等纸质版刊物或网络平台。曾荣获首届“乌拉特奇石杯”全国征文大赛优秀奖，通渭县第二届秦嘉徐淑文艺奖音乐舞蹈类二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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