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杂的贵州人从百苗图讲起苗

“多彩贵州风”主要是形容贵州人生活形态的多彩,这种多彩,主要是因为聚居在贵州的民族之繁多。

苗族是贵州少数民族中人口最多的一个民族,万苗人在贵州创造的文化甚至是很多人对贵州人的主要印象;侗族、布依族、水族和壮族等民族,他们被普遍地认为是古越人不同分支的后裔。由古越人的后裔组成的民族集团,我们可以称为“古越集团”,“古越集团”体量大,文化积淀厚,占贵州少数民族的半壁江山。但这种概括法依然挂一漏万,贵州有不少自成体系的少数民族(族群),不同时期进入贵州的汉人又各自成一个体系,解读贵州人远非“18个世居民族”那么简单。

今人小心翼翼地试图厘清贵州人的脉络,而古人就“简单粗暴”得多。明清之前,不明就里地就把贵州视作遍地“蛮夷”;到了明清,生活在贵州、文化形态明显区别于彼时文明核心区的族群被统称为“苗”。

《百苗图》是清朝嘉庆年间丹寨官员陈浩所作。因为是手抄传世,这本书后来有十数个版本,表述皆有异同,但有一点是不变的:这本两百多年前图文并茂的小书里讲述的“苗”人并不单纯是指今天的苗族,而是生活在贵州的各种族群的泛指。在《百苗图》里,有当今苗族不同分支族群的生活状态,也有彝族、布依族、侗族、壮族等的记载,甚至里面提到的“宋家人”“蔡家人”,有浓重的汉人文化传统,但因为和彼时的汉人生活又有所区别,也被列为“苗”。

有意思的是,两百年前《百苗图》描绘的情形,和今日贵州人的族群状态并无太大的差异。有学者根据《百苗图)和当下贵州人比对,制作了(百苗图》的族群分布图,古今几乎能一一对应。在分布图里,我们可以看到,这些被记载的族群遍布贵州,尤其以清水江至黔中安顺一带最为密集,不同的民族并非壁垒分明,而是紧密共享着同一片天地。贵州各个族群的这种分布态势,被概括为“小聚居,大杂居”。“小聚居”的族群恪守族群的信仰和文化传统,呈现出独特的族群特征;又在“大杂居”的格局里分享和融合,逐渐和本民族的其他分支有了不同的状态。所以按当今的民族划分,贵州不过数个民族;但按族群分,贵州却是“百苗”的天下。

《百苗图》里描述的族群特点之一是服饰各异。在今天,服饰依然是苗族族群间最外显的差异之一。仅仅以服饰区别来细分当今苗族族群,可以描一幅“新百苗图”出来。

用服饰的特点去命名一个族群是被淘汰的观点,但苗族人却长期被这样分类。在民司,依然有“黑苗”“青苗”之类以颜色对苗族进行分类的;还有更具体的,如“长裙苗”和“短裙苗”,是以裙子长短去区分。长裙苗主要分布在雷山,著名景区西江千户苗寨就是其分布点。“短裙苗”则主要分布在雷山、丹寨和榕江,在榕江的空申苗寨为中心的周边乡镇,短裙现在还是苗族妇女的日常服饰。这支苗族的短裙史充满着对如今潮流审美的启示,有学者指出,苗族穿短裙的习俗,首先是满足劳动的需要,贵州山多,田地在坡上,穿短裙走路和劳动,似乎更为方便。

苗族支系也有按服饰上的花纹去分类的,例如“大花苗”和“小花苗”。“大花苗”是因为服饰上的花纹大气而得名,他们主要生活在威宁、安顺和黔西南,与布依族、彝族、回族等民族混居。“小花苗”服饰花纹细腻,聚居在福泉、贵定和开阳一带,他们离城市很近,但服饰传统不断。从细节处深入地看:在材料上,剑河有苗人用锡来做绣线的,叫作锡绣;而榕江乌吉的苗人则养蚕吐丝做底料,做成蚕锦绣。在绣法上,施洞苗人的破线绣、织金苗人的绞绣、花溪苗人的挑花,手法各异。而服饰上的纹样,更是区分族群的重要手段,他们用蜡染、剪纸和刺绣等形式记录属于自己族群的纹样,用服饰传承下去。

在“移民之地”的叙事里,贵州人是从外地迁徙而来。不过在月亮山的苗族鼓藏仪式里,当代“移民”们却纷纷回到贵州故土。鼓藏节,个神秘和庞大的苗族祭祀仪式,至少13年才会举办一次。鼓藏节期间会大量宰牛祭祖。这个祭祀活动蕴含着脉脉乡情——借助这一祭祀仪式,那些从鼓藏地搬出去的人纷纷重返故土。

从藏地搬出去日年开始,连续三年,正是从江县党翁村的鼓藏期。广西环江的王家人重新穿上苗衣穿过月亮山,回到了从江加勉的党翁村,他们的祖上,是从党翁迁徙出黔的。回到党翁的,不只是活着的人,逝去人的遗像,也会一起被带回故土。他们由芦笙指引,在村外穿过一道充满象征意义的“门”,那一刻,族人的灵与肉都回到了故乡。苗族是一个充满“移民”记忆的民族,号称“迁徙的民族”,鼓藏节的故土回归,是最鲜活和具体的。在雷公山山脉、月亮山山脉的苗人们,即便付出倾寨之力,也愿意将这些记忆留下,深入人心。

这些保存记忆的归地,非遥远的中原或者江南,而是贵州。贵州即故乡,这正是苗瑶一脉在贵州枝繁叶茂的最具体的案例,也是所有贵州人的历史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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