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阵读完这本,琢磨很久不知道写些什么,最近想通一些事情,便晓得讲点什么好了。读后感吧算作。
写完的时候放到的是这首古琴曲。
“她觉得自己的脑子里也有一匹这样的骏马,它野性未驯,狂躁不安,只要她稍稍松开缰绳,它就会撒蹄狂奔,不知所至。”
秀米从小长在普济,她初开蒙昧,未经涉世,她家庭优渥,不知饥寒为何物,外人的到来,于她而言无比新鲜,无论是扮成长工的花家舍匪徒,还是革命党人张季元,于秀米来说,他们虽于她有交集,但却是全然未知的世界中的人。
她的心中有一整个未曾探秘的天地。秀米是难以给自己的人生设限的,道德上的捆绑,社会价值的约束,对她而言都不是真正的枷锁,因此在她被母亲送上轿的那天,可以说,她是主动的选择了脱离这个养育甚至可说是禁锢她的温床。虽然那天,从表面上看,是她遵从了母亲,可事实上,是她了解了张季元等人所历经的世界,这个世界,是她脑中那匹骏马所需要放野的世界,不是她被禁锢的世界。因此她只想离开,无论是去哪,反正是离开。但她并不清楚的知道自己想去哪里,她也不知道嫁给另一个门当户对的大家庭后她的命运又会怎样,她是绝望的,因为个人的命运在集体意志下只能保持谦逊和软弱。如果她想活着,她只能接受。
在人未经涉世,却想成长的时刻,她是找不到目标和方向的,只是潜意识里那种不愿放弃的精神一直支撑着她。如果说她没有在出嫁的路上遇见花家舍的劫匪,如果说她顺利的嫁入了另一户高门大院,那个同样的世界,那么她或许会渐渐的异化自己,为了融入这个摇摇欲坠的半封建社会,而失去自己,失去对世界的热情,失去对花草树木的钟情,肉体不曾沧桑,但心却会慢慢死去。
因此我感到,花家舍的绑架对于秀米而言是幸运的,她真真正正的脱离了那个“社会”,她体内的火种燃起来了,野马的缰绳也脱开了,她获得了自由,在花家舍的桃源,即使是在无法施展的时刻。秀米的成长,是一种主动选择和被动接受的综合产物,但归根结底还是一种主动的选择。当她去到日本再回来,她的第一重人格就逐渐形成了。
她知道自己想要做的事,知道自己需要坚持和妥协的东西,只是这一切都是为了实现她的目标,那时候她的火苗是最旺盛的,革命的大势成为了她坚持的动力,即使外界,即使普济还是那个封闭的小镇,可她带去的就是全然不同的气息。在普济策划起义,兴办学堂,这一切的一切对于秀米而言,都是年轻时为了实现某种自我价值而主动创造的艰难,因为她如果不去革命,她就别无选择。她做不了高门大户的女人,做不了温顺乖巧的妻子,受不了一点点的丢掉灵魂,于是她只好站到对立面去,即使不被理解,即使众口唾之,她也只能承受。
革命失败后,她的第二重人格形成了,野马奔腾过后,疲倦了,累了,于是开始停下沉思,开始反观自身。这种反观,与她的第一重人格相比最大的突破在于,除了负隅顽抗的天真勇力,她习得了隐忍与无常的力量。
落狱,对于秀米来讲是福事。多少人反抗之后,失败了,一无所有,无处可逃,只能苟延残喘,再也爬不起来了。可是监狱不一样,他们给了秀米一个容身之地,给她一个清修之地。在她年轻时所积累的东西,终于在牢狱中成为了她思想流动的源泉。因此她学会了沉默,她终于知晓了活在这世上最重要的意义,那便是经历,是活着。
人的力量是多么的微弱,许多人选择反抗,最终只是为了认识自己。而在认识真正的自我之后,如果还能热爱生活,选择生活,那便是真正的英雄主义。
秀米回到普济后,变得沉静柔和,智慧通达,真正的像水一般,以至于我读完整本书后,已经忘了最后的结局。格非轻描淡写的结局,就好像在说,当你经历,结局便无关紧要。
见自己,后见天地,而后见众生。
即使人面桃花,也是零落成泥。
照野
.06.22于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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