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丨吴学良散文芦笙吹舞为卿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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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吴学良,中国作协会员。发表散文20余万字,作品入选《新中国散文典藏》《中国西部散文百家》《中国西部散文精华》等选本,著有文学、文学理论研究、文化学等20余部。

“云霞明灭或可睹”。

透过那些耀眼服饰,透过那些不绝如缕的笙音,往昔画面恍惚在云霞忽明忽暗交替里潜出,随后又如烟似缕般地消逝。后来,在一次次参与苗胞跳花场活动,一次次观礼苗胞四月八演出,一次次从苗胞口传里渐知花房逸事,那些曾翻阅过的芦笙文化相关文献与亲历感受才于无形中融合起来,增进了我对苗族文化传统的认识和理解。瓜熟蒂落,我想是时候该表达一下对芦笙这种能摄人心魂的民族器乐的崇拜情感了,因为,它在让我孤枕难眠的日子里,已经织成了我灵魂中的千千心结。

芦笙的称呼,最早见于明·倪辂《南诏野史》。书中记载说,“每岁孟春跳月,男吹芦笙,女振铃唱和,并肩舞蹈,终日不倦”。可见,古籍里的芦笙是与舞相伴而行的。

对芦笙的原初认识,源于已经远去的懵懵懂懂时光。在那些青涩斑驳的岁月,在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刻木纪事一样磨灭不去的众多记忆里,小花苗同胞的芦笙歌舞便是其中之一。

于今看来,当年的水城厅城不过是一块弹丸之地。纵然是在清代,其狭小从厅城的集市设置也可略窥一二。水城厅城的赶集之地是在场坝,两地之间相隔十里有余,场坝自然就成为了小城的东面门户。每逢赶集之日,于此交易的商品琳琅满目:撮箕、背箩、花箩、屯箩,锄头、薅刀、斧头、锤子、钢钎、錾子,棉布、针线、针筒、抵针,木梳、篦子、头绳,麻布、头布、脚布,铁块、锌块、锡片,卖猪、卖牛、卖马、卖鸟的自然不会缺失,卖烟斗的、补锅的、卖豆类、卖发糕、卖砂锅臭豆腐等的真是应有尽有,汉、苗、彝、仲等服饰在川流不息里攒动,喧嚣声、吆喝声此起彼伏,那种景象虽没有“参差十万人家”的繁华,却也让人深深地感受到一个小城集市该有的场面。

那时,我家居住在场坝菜园路外祖父、外祖母遗留的房子里。建国后修建的百货公司、土产公司、日杂公司离家不过三、五百米之遥,故而这里成为赶集中心势在必然。若逢赶场天,最引我们好奇的是居住在东北面、离场坝二十余里地月照一带小花苗同胞前来赶集的新奇场面。前往赶集的路有很多条,小花苗同胞最爱走的一条是从居住地经沙沟、石垭口、周家寨、赵家寨、大营小营到茶叶林这一条。菜园路吃水要到茶叶林路口去挑,途中有生产队的公房和晒坝,茶叶林路口有中药材公司收购站,我们的行踪也多在这一带。

阳光温暖得让人怀疑人生、留恋人生的清晨,那些身着白色外衣,以长发拧股呈螺旋状圆锥形顺时针结于顶的小花苗妇女成群地聚集在这里,把从山中采集来的草药送进收购站交易。成年男子们有的上穿白麻布叉襟,有的穿右衽大襟长短衫,穿短衫的外套以编织、蜡染为主的素色花背外衣,穿长衫的不套花背外衣束绦带于腰,下身着白麻布长裤,或肩扛枪筒上挂着猎获野鸡、野兔、兽皮的火铳,或用一条绳索一头拴着狗颈,另一头系着一根五六寸长的木棍握在手里,或身上背着赶集交易的豆类等干货满怀期待而来。这时,小花苗少男们外套以挑花为主的五彩花背,着用白胶泥浆过的白麻布衣裤,边吹芦笙边结伴前行,而少女们则以红黄毛线为主的五彩线掺发挽髻,高盘于顶,上身着由主花、副花和镶边三部分组成的花背,下身着蜡染百褶裙,打白绑腿束衣裾入裙,三三两两边走边吹口琴花蝴蝶般紧随其后。少男少女们红红绿绿的服饰,和鸣的口琴音与芦笙吹奏声交织在一起,随着温馨的阳光弥漫街巷、弥漫交易场所,让这一方天地在刹那间鲜活起来,生动起来。故乡就像一张被小花苗同胞刺绣过的巨大方巾漂荡在半空里,被温暖的朝阳照耀得光彩夺目。

临近晌午,百货公司前空旷地边的芦笙吹奏、口琴和鸣引来了围观者。在人群中“吹一曲、舞一曲”的鼓动下,经不住、也按捺不住急于想在小花苗少女面前表现自己技艺的芦笙手们,便开始了斗芦笙表演。芦笙曲调分舞曲和祭祀曲。舞曲节奏轻快活泼,很适合平时聚会表演。单人吹笙独舞时,但见舞者把白褂缠进腰带,双手紧握笙斗,随着韵律边吹边舞,自由漫步绕圈热身。双人对演时,舞随情动。斗芦笙情节乍现后,他们或相向而立,或呈八字形交换位置,默契地在紧促节奏里将腰一沉,随着节拍在旋转里或以脚尖相触为斗(斗鸡,四拍)。或脚尖点地,向外踢腿,一点一丢,一点一旋(点种,两拍)。或一脚蹲跳,另一脚伸直由外向内划圈(蹁草,一拍)。或一脚蹲跳,另一脚脚背内外翻着地(拌粪,二拍)。或一脚蹲跳,另一脚向前伸出落地,一收一伸(捞粪,两拍)。或一脚蹲跳,另一脚向旁划小圈着地(犁地,一拍)。或一脚蹲跳,另一脚向旁悬空划小圈,脚不落(搅炒面,一拍)。或原地走圆场大圈直立以头旋转(车圆车,一拍一转)。或头肩一边落地,两脚向上塑竖(直竖),或前、后滚翻(石头滚坡)。或一蹲,两腿向前后尽量撕开(一字跨步,两拍)。或脚掌、肩落地支撑身体,以头为圆心,悬腰翻滚(蚯蚓滚沙)。整个双人斗芦笙过程舞姿轻快奔放,曲调悠扬明快,蹲、转组合之间,笙不离口,音不绝断,行不滞缓,每一个动作,都是力与美的再现,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喝采声中,两人斗芦笙会不断地加入新的芦笙手。有时三人、四人、五人不等,你来我往中,时而如蝴蝶穿梭,时而像柳絮轻扬,时而又似瀑流飞泻,成百上千的围观者及喧哗声给予了他们源源不绝的动力,掌声变成了对他们的激励。

一场芦笙曲吹下来后,人群在依依不舍里逐渐散去。直到苗家少女们的口琴声恍如温柔话语抚平他们的疲劳,直到散场后又柔缓地边吹边走街过巷,踏上回家的路,这一切才宣告结束。可结束仅属于他们,夜里,这种场面被一次次嵌入我酣酣的梦乡,直到如今仍然还依稀浮现。

及至阅读古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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