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柒酒馆

薄酒已备，恭候多时。

《桃花酿》

作者简介：良辰美景，人间值得。

桃花酿酒——（悦色驻颜）（《普济方》）桃花（三月三采）。上以酒渍。除百病，好容色（益颜色）。饮之，又桃仁服之长生。

1.

漫山漫野的桃花开得正艳，树下是几个歪歪斜斜的酒罐。

司景转身，便看到一赤足小姑娘正躺坐于不远处桃树的枝桠上抱着一个罐子喝得畅快，粉红的花儿掩了她的浅粉衣裙，雪白足尖下垂，在空中懒懒的荡着。

还未待司景拦住，身旁的小厮便取了佩剑，一个箭步站在司景身前，大喝：“什么人！”

桃夭听到了声音，睁圆了醉意朦胧的眼睛，然后……司景便眼睁睁的看着那桃花中的小姑娘，竟是夹带着许些花瓣，“噗通”一声——掉下了树枝，只余被坠下来的花瓣慢悠悠在空中飘。

“哎哟！”安南呲着牙挤住了眼，捂脸呀，良心稍稍有点痛。

司景也忍俊不禁，带了薄怒的眸子里都染了星星点点的笑意。

“痛死我了！”桃夭气鼓鼓的从地上爬起，醉意都清醒了许多：“你们是什么人！”

“在下司景，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桃夭”

2.

桃夭，桃妖也。所谓桃夭，是聚这方圆百里桃林的桃花，凝成的桃花妖仙。

桃夭生于天地，食桃花，被下山的老和尚借“桃之夭夭”典故起了名字，捡去在庙里渡了人气管教，好容易今天偷偷溜出来玩耍，还寻到了桃花酿喝的正酣，谁知被司景撞了个正着。

这桃林，是司府的地，是司将军夫妻二人携手一棵棵种下的小树苗。

司景是司家大公子，来这里寻娘亲当年亲手埋下的桃花酿。

不过，司景想到树下的歪斜酒罐，又瞥了一眼桃夭手中的罐子，大概是被这丫头给抢先扒出来糟蹋了罢。

见问什么桃夭都支吾不清，不肯详答，司景命安南打听一下，把人送回家。

桃夭自是死活不肯，听了司景要去街上买桃花酿，便急忙跟上要去。

司景无奈，只得应了她，身后便跟了一左一右两个小尾巴，一个安南，一个桃夭。

3.

桃夭对街上的一切都很好奇，欢欢喜喜的买了面人儿，伸手给出的铜板却是粉红色的桃花瓣儿。买面人儿的大爷收了才觉不对，拦了三人的路，一番闹腾后，最终还是司景掏了碎银，给桃夭又买了糖糕，桃花酥，安南左提右挂，盯着桃夭颇为怨念。

桃夭却是浑然不知，在街头蹦蹦跳跳，见了什么都想要，司景司景安南安南叫的欢快。

4.

其实今日，是司景娘亲的祭日。

司景买了桃花酿，便要去祭拜娘亲，好在桃夭虽是淘气，也知道墓前站着的司景心情不太好。

桃夭看司景抿着唇，一言不发的将桃花酿缓缓下倒，浅朱色的液体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线，滴滴跌落至墓前的软土里，夹着酿酒的桃花香气，桃夭居然嗅出了丝丝缕缕的悲伤。

5.

“安南，司景这是怎么了？”

“你偷喝的，是司夫人的桃花酿。”安南对桃夭翻个白眼，压低了声音：“公子寻那几壶桃花酿不知多久了，居然被你偷了去。”

“我家公子心肠好，不追究你是个怎么回事儿，你还是赶紧回吧。”

桃夭蹙眉，看看安南，又看看前面的司景，几次张口，最终却默了声音。

6.

回去的路上，司景看了一眼蔫蔫儿的桃夭，淡道：“安南，送桃夭姑娘回家吧。”

“我不回去了！”桃夭小跑跟上司景：“师傅说做人要懂得报恩的，我喝了你的桃花酿，我帮你再酿几罐才回！”

司景敛眸，小姑娘一袭粉裳，白白净净的小脸上写满了认真和倔强。

对上那双亮晶晶的眼，司景莫名心一软：“好。”

安南抓抓头发，只觉得今天的公子有点儿怪怪的。

不对，他家公子的心思怎么是他能猜透的，回去问问镇北才好。

7.

桃夭是用了心的，采三月三日桃花，泡米阴干，整日腻在桃林里，还要安南给她买了上百个陶罐。

司景时常会来看望，小姑娘总是很骄傲的样子忙忙碌碌，拍着胸脯保证，做出来的桃花酿绝对是世间最美的味道。

司景失笑，在这春末漫天的桃花中，是他还未曾察觉的温柔。

8.

“镇北，你说咱公子怎么就把这丫头给领回来了呢？”

安南托着头，好疑惑啊好疑惑，他家公子，可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按理说不揍这丫头就是仁慈了，她可是偷喝了夫人留下的桃花酿！

镇北大了安南十岁，身姿挺拔，听了安南的话也目不斜视，尽职守卫。

司府叫的好听，实际上并没什么人。

几年前夫人病逝，司将军挂帅出征，前线消息断断续续，不容乐观。

整个司府，也就司景一个主子，里外的压力，都在公子身上担着，能有人来分忧，就算是解解闷，也是好事。

“我知道了！”安南突然跃起：“公子一定是在想怎么罚她，先让她把桃花酿赔回来！”

镇北抽了抽嘴角，打定了主意不再和安南讲话。

安南倒是洋洋自得，看着桃夭充满了同情，倒是让桃夭莫名其妙。

9.

桃夭这么一赖，便从春末赖到了秋初。

边境战事不休，朝廷吵得热闹，京都一些敏锐的人家都察觉了些不妙。

司景越发的忙碌，却仍记得日日回府，给桃夭带些喜欢的点心，看桃夭与安南争吵打闹。

桃夭自己也常溜出去玩，听听茶楼里的话本，捉弄缺斤短两的小贩，前天还与几个小混混打架，丢了安南收拾烂摊子。

司将军已经一个月没了消息，前线节节败退，人心惶惶。

10.

往日司景早早会回，今日暮色已至，却还不见他的影子，桃夭便挑了灯笼，出门找找。

在酒楼里，寻到了司景，镇北在他身后站着，看着自家公子一杯杯烧酒入喉，正满心焦急无奈。

“你来了”司景低喃着将她揽入怀，一遍遍唤她，“桃夭”，“桃夭”。

“司景？”桃夭从未见过这样的司景，即使是在墓前，他都是冷静淡然的。

“我去前线，你等我可好”。

“好”

“烧酒不甜，我等你回来一起喝桃花酿。”

11.

司府陡然忙碌，前线告急，司家公子第一次出征，凶大于吉。

司景次日醒来，冷着脸清了下人，镇北和安南要与他同去从军，之余……桃夭。

“我不走！你说让我等你！”

“我未说过。”

“你说了！你昨日才说，镇北都在！”桃夭眼里蓄了泪，“做人要说话算数！”

司景轻叹，擦了桃夭的泪花：“我昨日醉酒，说的不算。”

“我说了等你，我说的算……”桃夭声音小下去，哽咽。

司景抬起桃夭的脸，咬了牙一字一句：“不要等我。”

“我没有地方去！”桃夭挣开，“我就在司府待着！”

司景松了手背于身后，微微闭眼：“镇北，把桃夭送回卢临寺。”

桃夭睁大了双眼：“你都知道？！”

司景没说，他早就找过了寺里的方丈，是他太自私，想留下她，造成了今日这番情况。

虽是无害，若没有他护着，这京都里，如何容得下妖。

12.

“司景！”桃夭任由镇北捆了，“我等你！你记得回来喝我做的桃花酿！”

恍如之前次次出征，司夫人笑的温婉：“我和阿景等你，回来喝我做的桃花酿。”

司景揉了眉心，看庭前万里，天际高远。

13.

来年春暖，司小将军大胜，归。

京都喜庆，朝廷封赏宴饮。司景抿了口琼浆，只觉辛辣。

“司小将军这是喝不惯？”同僚打趣，司景一笑：“想桃花酿罢了。”

14.

漫山漫野的桃花开得正艳，随手一翻，便是一罐桃花酿。

“这林里我全埋了桃花酿，到时候司景不用寻，挖哪儿哪儿有。”桃夭小骄傲的声音还似乎响在耳畔。

司景唇边带笑，桃花酿甘甜清冽，花香四溢，确实是人间难有的味道。

“司景！”清脆的声音蓦然响起，粉红衣裳直直撞入司景的怀抱。

安南又捂了眼睛，夸张的直跳，镇北憋了笑，桃花酿，真是，味道浓香，又招来了桃夭。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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