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与李商隐的牡丹诗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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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中国历史上,牡丹曾于明清时期正式被定为国花”[1]在唐代,一度掀起牡丹热,诗人们留下了大量的牡丹诗。牡丹作为在唐产生并兴盛的特殊意象,见证了大唐由盛到衰的历史进程,寄托了诗人们丰富的情感,本文把白居易与李商隐的牡丹诗进行对比,分析两者的异同,并从多角度去探究存在差异的原因;这既可从新的角度认识两位诗人及其牡丹诗,又可更加深刻地了解唐朝不同时期的历史风貌,丰富牡丹文化的内涵。

关键词:白居易、李商隐、牡丹诗。

最初,牡丹被视为一种药用植物,牡丹转型为观赏性植物,并进入宫廷约在隋唐之时。“高宗皇帝曾召聚群臣宴赏双头牡丹,武则天曾下令将西河精舍的牡丹佳品移植内廷,文宗也很喜欢牡丹花,据说最钟爱牡丹花的的当数唐玄宗了。”[2]正所谓“上好是物,下必有甚者矣”[3]“上层的提倡使得赏牡丹慢慢的成了整个社会的风尚,从官员、文人到一般平民百姓,都对牡丹有普特殊的嗜爱和偏好。”[4]唐代时,全国上下皆爱牡丹,“赏牡丹”成了一种十分盛大的民俗。据李肇《唐国史补》记载:“京城贵游,尚牡丹三十余年矣;每春暮,车马若狂,以不耽玩为耻;执金吾铺官围外寺观,种以求利,一本有直数万者。”[5]唐人刘梦得的《赏牡丹》诗句也描写了牡丹时节,全城轰动的盛况。如徐夤所言,在唐人眼中,牡丹是“万万花中第一流”。宋代周敦颐说得更简明:“自李唐来,世人甚爱牡丹”。

“这种全城轰动的赏花在后世是罕见的,它为咏牡丹诗的盛行奠定了基础。”[6]这种举国若狂的赏牡丹活动为诗人们提供了欣赏牡丹的机会,又会激发诗人的创作灵感与热情。有余首唐诗都是以牡丹为题材的唐诗。

查阅90年代以来的学术期刊,对于唐代牡丹诗及唐诗中的牡丹意象的研究角度呈现多样化,有对牡丹诗分类研究的,有从艺术特色角度研究的等等。然而,对白居易与李商隐的牡丹诗进行比较研究的还很少。而中唐时期的白居易和晚唐时期的李商隐都是当时很有代表性的诗人,本文把二位诗人的牡丹诗加以分析比较,找出二者的异同,并总结存在差异的原因,这既可从新的角度认识两位诗人及其牡丹诗,又可更加深刻地了解唐朝不同时期的历史风貌,丰富牡丹文化的内涵。

一、白居易与李商隐的牡丹诗概述

诗人在表现情感、传达思想时,通常不是直接抒情,也不是直接对读者进行思想的灌输,而是采用寄意于象的方式,可谓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常常言在此而意在彼,借景抒情、托物言志是常用的手段。诗歌文字表面所写的“景”、所咏的“物”,即客观的“象”;诗歌中借景所抒的“情”、咏物所言的“志”,即主观的“意”;两者结合,形成“意象”。“意象”既呈现了现实生活的本身样貌,又结合了诗人的审美创造,同时承载着诗人的情感意念。浩如烟海的诗篇中,诗人用了各种各样的意象进行传情达意,月、柳、雁、乌鸦、羌笛、蝉、松等自然之物皆受诗人青睐。如叶嘉莹先生所言:“人之生死,事之成败,物之盛衰,都可以纳入‘花’这一短小的缩写之中;因为它的每一过程,每一遭遇,都极易唤起人类共鸣的感应。”[7]“花是自然界的最美丽的产物”,众多诗人爱花、咏花,把“花”物象与文学结合,形成了多姿多彩的“花”意象。牡丹因花朵硕大,娇艳多姿、雍容大方、富丽堂皇,恰好迎合了唐代的审美,“牡丹”意象便在唐产生并兴盛起来,唐诗中以牡丹为题材的诗歌有余首。

清代吴骞称:“乐天长于言情,无一春无咏花之什。”[8]白居易一生作有首诗歌(含补遗首),其中有多首咏花诗,无论普通还是珍异之花都频频出现在他的诗篇中。他与牡丹也有着不解之缘。在白诗中,牡丹是传情达意、抒情言志的重要意象之一,涉及到牡丹的白诗有18首之多。

无独有偶,晚唐诗坛领袖级诗人李商隐,也写下了许多咏花诗歌,把自己的遭际和心绪寄托在野菊、落花、秋槿等花卉之中。在李义山的诗中,“牡丹”这一意象只出现过5次,次数虽不如白诗之多,却也极具个性。

二、白居易与李商隐的牡丹诗比较

诗歌是中国文人传情达意的重要方式之一。诗人因各自的创作理念、创作目的、性格气质、时代背景、人生经历、社会地位、生活心态、观察角度、思维方式等方面的差异,往往形成不同于他人的创作风格,即使是对同一对象的吟咏描写,不同诗人也会写出独具特色的诗歌。白李二人的牡丹诗虽各有特色,但又有共通之处。

(一)白、李牡丹诗的相同之处

白李二人都是唐代的著名诗人,其牡丹诗各具特色的同时,也有许多共通之处。首先,二人诗中皆对唐代的社会习俗和社会制度有所反映。例如,“上张幄幕庇,旁织笆篱护”(《买花》),“共愁日照芳难驻,仍张帷幕垂荫凉”(《牡丹芳》),“锦帷初卷卫夫人,绣被犹堆越鄂君”(《牡丹》),“粉壁正荡水,缃帏初卷灯”,这些诗句中的“幄幕”、“帷幕”、“锦帷”、“缃帏”(帏:同“帷”)等都是指一种种植牡丹时使用的一种帷帐。据载,当时种植牡丹的花盆或者花坛,为了防寒霜和烈日,要用帷幕罩住。这在司空图的《牡丹》一诗中也有反映:“主人犹自惜,锦幕护春霜”。“一丛深色花,十户中人赋”(白居易《买花》),《汉书·文帝纪赞》载:“百金中人十家之产也”。封建社会,统治者根据财产的多少,把人划分为上户、中户、下户。这里的“中人”即“中户”。这是对社会制度的反映。第二,二人诗中都有对“牡丹之美”的描写。《牡丹芳》中,白居易通过对比、拟人、比喻等手法把牡丹的美艳渲染得淋漓尽致。李商隐的七律《牡丹》写了牡丹含苞待放之美、花团锦簇之美、色彩之艳丽、香气之浓郁。第三,二人诗中皆以牡丹自喻。白居易在两首题名《牡丹》的诗歌中,均以白牡丹自况,以白牡丹不受世人重视表现自己不为统治者所看重的现实。李义山的《回中牡丹为雨所败二首》中,以花喻己,通过昔日牡丹和回中牡丹的对比,寄寓自己的曾经得意、今朝失意的人生感慨。

(二)白、李牡丹诗的不同之处

朱光潜先生说过,“情感是心感于物所起的激动,其中有许多人所共同的成分,也有某个人所特有的成分”。[9]诗人的诗歌创作和人类的情感一样,有共通之处,也有不同之处。即使都有歌咏牡丹,白李二人的诗作在艺术表现手法、语言使用、思想主题等方面都存在差异。

1.艺术表现手法不同(1)白诗善用对比手法。诗人把牡丹和不同的花进行对比:《新乐府·牡丹芳》中的“仙人琪树白无色,王母桃花小不香。……石竹金钱何细碎,芙蓉芍药苦寻常”,把牡丹与桃花、芙蓉、芍药比较,显示出牡丹的大气磅礴、艳丽富贵。“折来比颜色,一种如瑶琼”,把玉蕊花因稀少而被争抢的情况与白牡丹因常见而被轻视的情况进行对比,发出“爱恶随人情”的感慨,为白牡丹鸣不平。

(2)白诗善用比喻手法。白诗中比喻呈现出多样化,牡丹诗中很有特色的是以美人喻花。前人多用花来写美女,白居易的《长恨歌》里也用花写杨贵妃,“梨花一枝春带雨”,“芙蓉如面柳如眉”,带雨的“梨花”、“芙蓉”、“柳”等字眼让我们对杨玉环的美有了想象的基础和空间。在写牡丹时,白居易用美人的姿态来写花。如《牡丹芳》中,用女子羞而遮面、醉卧无力、掩口娇笑、凝思哀怨等姿态写牡丹被叶子遮住等情态。在诗人的笔下,牡丹如世间女子一般,会害羞,会微醉,会娇笑,会思考,人花相衬,让人仿佛置身于艳丽多姿的牡丹花丛之中,生动有趣,活灵活现。《山石榴花十二韵》中“渐绽胭脂萼”,“斑驳未匀妆”,用女人所用胭脂形容山石榴花花萼的颜色,用女人妆容未匀写山石榴花斑驳之态。在诗人笔下,花如人一样,会遭嫉妒,如《戏问山石榴》中的“争知司马夫人妒,移到庭前便不开”;花也有情绪,如“芳情香思知多少?恼得山僧悔出家”等等。除了以美人喻花,白诗中以彼花喻此花的也很多,如《忠州木莲诗》中,诗人用芙蓉与芍药比木莲;《题灵隐寺红辛夷花戏酬光上人》中用“红胭脂染小莲花”喻写红辛夷花;《画木莲花图寄元郎中》一诗中,用红莲和紫牡丹比木莲花。

(3)白诗善用卒章显志的手法。正如袁行霈先生《中国诗歌艺术研究》所说:白居易“虽是比类以言,引类譬喻,却也没有一丝的隐晦”。[10]对于有讽喻意味的诗歌,诗人大都作了序,简明扼要地表明了创作意图,又以议论结尾,进一步表达个人思想和心绪。《新乐府·牡丹芳》即用此手法,题注曰“美天子忧农也”,诗中先写婀娜多姿的牡丹引得“王公”、“卿士”、“贵公主”、“豪家郎”皆来观赏,与此形成对比的是“田中寂寞无人至”,反衬出“人心重华不重实”,突出帝王“忧农桑”的贤德行为。《秦中吟》(买花)更是卒章显志的典型,末句“一丛深色花,十户中人赋”,在对比中揭露社会上的贫富差距,从侧面表现出下层人民生活的艰辛和悲苦,反映出当时的社会矛盾。《浔阳三题》注曰“……予惜其不生于北土也,因赋三题以唁之。”这里,诗人以小序表明写作缘由或目的,诗人言桂树、修竹等生不得地,实是暗喻自己生不逢时,不受重用。

与白诗善用比比喻、对比、卒章显志等表现手法相比,李商隐最具特色的艺术表现手法就是象征和用典。七律《牡丹》,一句用一典,以美人写牡丹,描写十分细腻、巧妙,若不看诗题,很难看出诗歌所咏对象是牡丹。此诗虽题为《牡丹》,却完全撇开描写对象——牡丹,全诗以他物写牡丹,与前文所述白居易以美人喻牡丹的艺术手法有相似性,但李诗中更突出的手法是“用典”。“锦帏初卷卫夫人”写牡丹初开的姿态。此句借用《典略》中“子见南子”的典故,用锦帷乍卷时卫夫人容颜稍露的姿态来形容牡丹初开时的艳丽娇羞。“绣被犹堆越鄂君”写牡丹怒放的姿态。此句借用《说苑·善说篇》中“鄂君泛舟”的典故。首联典故中的南子和鄂君都是高贵之人,衬托出令狐楚宅牡丹的高贵美艳。颔联写牡丹在风中摇曳的姿态。垂手、折腰都是舞名,分别可见于《乐府古题要解》(卷下)、《西京杂记》(卷一)。这两句用众多美女翩翩起舞时佩饰翻动,长裙飘扬的形象来比喻牡丹花叶随风起舞、摇曳多姿的姿态。颈联描写了牡丹的色和香。“石家蜡烛何曾剪”借用《世说新语·汰侈篇》中晋代石崇“以蜡烛代柴火”的典故,形容牡丹的颜色就像石崇家里燃烧着的大片烛火般红艳。“不啻万金求”的牡丹和“以蜡代薪”的奢侈程度是高度契合的,用典十分恰当。“荀令香炉可待熏”典出于习凿齿《襄阳记》中后汉旬彧所坐之处,香气三日不绝的故事。深受贵族喜爱的牡丹与贵族荀彧一样,有着与生俱来的芳香,用典十分贴切。尾联中诗人恍惚间梦到巫山神女,希望把思慕之情题于花叶之上,寄给巫山神女。“梦中传彩笔”,典出于《南史·江淹传》中梁江淹梦里返还晋郭璞五色笔的故事,此处反其意而用之,写自己曾得到令狐楚的赏识,并受之指点骈文创作之事,向所咏牡丹的主人——令狐楚表示谢意。末句借用宋玉《高唐赋》中“巫山神女”的典故,写牡丹宴会上美丽的侍女。

此诗中南子、鄂君、舞女、石崇、荀彧、朝云都是高贵美艳之人,他们与牡丹的高贵艳丽高度契合,这就是诗人用典的巧妙之处。此诗句句用典,这些典故有助于渲染牡丹之美艳芳香,又有助于作者含蓄地表达自己的情感,也使诗句凝练,内涵丰富,意旨婉曲,大大增强了作品的艺术张力。

七律《牡丹》句句用典,而《回中牡丹二首》则通篇象征,以借回中牡丹为雨所败象征诗人自己的身世遭际。诗人写回中牡丹没有京城牡丹“罗荐春香”的待遇,以此象征自己收到冷遇;诗人写回中牡丹如美人怅卧遥帷,暗写自己失意的神态;第二首的首联出典于《旧唐书·孔绍安传》中孔绍安咏石榴诗“只为来时晚,开花不及春”。两句意思是说先期零落的牡丹,比晚开“不及春”的石榴花更悲惨,此处借咏物而写“人事宦情”(王汝弼、聂石樵《玉谿生诗醇》),象征自己虽有才华,却得不到赏识。颔联写急雨打花,雨珠飞溅,“雨”象征诗人人生中的挫折,“破梦”象征诗人理想的破灭;颈联写回中牡丹处于乌云密布的恶劣环境,生机荡尽,象征诗人身处偏僻冷漠之境,徒劳而无功,没有用武之地;尾联象征自己将来受打击后的处境会比今日回中牡丹为雨所败,零落殆尽的情况更差一些。全诗借写回中牡丹为雨所败,寄托自己命途多舛的身世之慨。

2.语言风格不同

白诗的语言最大的特点就是平易浅显,自然质朴,通俗易懂。唐宣宗《吊白居易》一诗曰:“童子解吟长恨曲,胡儿能唱琵琶篇。”[11]唐李肇在《唐国史补》中说:“元和以后,为文笔,则学奇诡于韩愈,学苦涩于樊宗师;歌行则学流荡于张籍;诗章则学矫激于孟郊,学浅切于白居易,学淫靡于元稹,俱名为元和体。”[12]如《新乐府·牡丹芳》采纳民歌形式创作,其句式采用三三七式,又以七言为主,节奏感强。“牡丹芳,牡丹芳,黄金蕊绽红玉房”,脱口而出,平易晓畅。“家家习为俗,人人迷不悟”等诗句都是明白如话,“老妪能解”,实不为奇。

白诗歌咏的对象看似平淡无奇,语言看似明白如话,但诗歌本身却寄意于象,言情说理,意味深长。《新乐府序》中,诗人这样说:“其辞质而径,欲见之者易谕也;其言直而切,欲闻之者深诫也。”[13]诗人有意地采用浅近明白的语言,以便“见之者”、“闻之者”“易谕”、“深诫”。宋·惠洪《冷斋夜话》卷一:“白乐天每作诗,问曰解否?妪曰解,则录之;不解,则易之。”白居易追求的就是平易浅显的语言。白居易种花,爱花,赏花,惜花,忆花之余,能根据花木的特点、习性进行理性思考。国色天香的牡丹引得“人人迷不悟”,牡丹花期,赏花使“一城之人皆若狂”,白居易发出“暂求造化力,减却妖艳色”的慨叹;唐人珍爱深色牡丹,出现“白花冷澹无人爱”、“素华人不顾”的情况,白居易把白牡丹与玉蕊花对比:“折来比颜色,一种如瑶琼”,诗人感悟到“爱恶随人情”且“理与人事并”;当帝城之中,车马喧喧,人人痴迷于赏花买花时,诗人却以一田舍翁的独特视角,发现上层享乐者与下层受苦者的矛盾,对比鲜明,意旨突出。

白诗中的词汇丰富而独特。诗中“戏”、“惜”很独特,《惜牡丹花二首》:明朝风起应吹尽,夜惜衰红把火看;《移牡丹栽》:红芳堪惜还堪恨,百处移将百处开;《西明寺牡丹花时忆元九》:岂独花堪惜,方知老暗催。“戏”字使诗歌诙谐风趣,诗人把牡丹作为嘲戏对象,增添诗歌的趣味性,如《看恽家牡丹花戏赠李二十》;有时又借花自嘲,如《白牡丹》借无人喜爱的白牡丹嘲弄不受重用的自己。

与白居易平易浅显,通俗易懂的语言风格相反,李商隐善用象征手法,又多用典故,诗歌语言更加华丽,感情更加缠绵,诗歌内涵婉曲。李诗语言典丽精工、含蓄巧妙,充满了朦胧美和感伤美。

3.诗歌主题不同

“物色之动,心亦摇焉”[14],牡丹的生长变化,牵动着诗人的心弦,给了诗人创作灵感。但每位诗人的思想都是独特的,同样是歌咏牡丹的诗歌,白牡丹诗的主题比李诗的更加丰富。

诚如陈鸿所言:白居易是“深于诗,多于情”者,白居易的牡丹诗主题丰富,情感独到,思想深刻。

(1)咏牡丹之美。“千片赤英霞烂烂,百枝绛点灯煌煌”,极写牡丹怒放时的大气美艳。“仙人琪树白无色,王母桃花小不香”;与牡丹相比,仙人的琪树和王母的挑花都大为逊色。“映叶多情隐羞面,卧丛无力含醉妆。低娇笑容疑掩口,凝思怨人如断肠”,把牡丹当作人来写,趣味横生。

(2)写落花以表惜“春”之情。这里的“春”,一是指“春天”,二是指“青春”,春天不再和青春逝去的感伤是统一的。“晴明落地犹惆怅,何况飘零泥土中”;《微之宅残牡丹》中的“残红零落无人赏,雨打风摧花不全”;《秋题牡丹丛》中的“红艳久已歇,碧芳今亦销”等;都是借写落花表达惜春之情。诗人咏花诗中的《落花》、《惜落花》二诗,则是直接以“落花”为题,作者要表达的却是“日斜啼鸟思,春尽老人心”的惜“春”情感。借落花感叹即将逝去的青春。“‘落花’,自古以来就是人们在诗歌中用来表现年轻女子相思中的烦恼和对即将逝去的青春的惋惜的特定意象。”[15]白居易一首早期的牡丹诗《秋题牡丹丛》,前四句写“晚丛”、“衰叶”在“白露”、“凉风”中凋零的萧条景象,最后两句写诗人与残红相对无语,心事如花事一样寂寞萧条。这首诗是惜花,也是叹惜自己逝去的青春年华,伤老之心可窥一斑。白居易惜春叹老,把对时间的感受化为对春天及落花的感受,因为春天之于四季就如同青春之于人生。

(3)书写生活情趣。通过诗歌可以透视诗人的生活情趣、时代的风俗民情等。白居易写赏玩游历的诗歌的诗题中大多都有明确的位置标识,白居易的牡丹诗中多次出现“西明寺”这一地名,如《西明寺牡丹花时忆元九》、《重题西明寺牡丹》两首诗和《新乐府·牡丹芳》的诗句“西明寺深开北廊”。西明寺是当时赏玩牡丹的胜地。每逢牡丹花期,人们相约赏花。

在唐代,赏花是一种社交活动。韩愈曾写诗问白居易:“曲江水满花千树,有底忙时不肯来?”就是以诗传情,约友赏花的作品。“何况寻花伴,东都去未回”,“今年况作江陵别,惆怅花前又独来”,元白二人常一起赏花,后元稹外出做官,白居易形单影只,作诗表达对友人的想念之情。

除赏花、惜花之外,诗人还有种花的雅好。白居易怨牡丹的“妖艳色”,但他自己也种牡丹。他抨击世人不惜重金买花,同时自己也“金钱买得牡丹栽”,对于“众嫌”的白牡丹,诗人独赏并“移植在中庭”。

诗人间的唱和活动也十分有趣。元和年间,唱和诗极为盛行,白居易一向交友甚广,唱和诗作颇多。元白是多年好友,相互帮助,情谊甚笃。元稹曾说他们的友情“坚同金石,爱等兄弟”。[16]白居易在《祭元微之文》里说他们的友谊:“金石胶漆,未足为喻。死生契阔者三十载,歌诗唱和者九百章。”[17]元白二人的诗酒酬唱之作蔚为大观,有一千多首。《看浑家牡丹花戏赠李二十》、应和钱徽的《白牡丹》(和钱学士作)、《微之宅残牡丹》、《重题西明寺牡丹》、《自城东至以诗代书戏招李拾遗崔二十六先辈》等都是唱和之作。

唐人还有以牡丹相赠以饯别的习俗,诗人借写牡丹怀念友人。白居易的朋友李绅即将离开长安回江南,白居易邀其同赏浑令公宅的牡丹,并且写下《看浑家牡丹花戏赠李二十》一诗,以“人人散后君须看,归到江南无此花”作为离别赠言,饱含对友人的依恋之情。刘禹锡的送别诗《送浑大夫赴丰州》中“其奈明年好春日,无人唤看牡丹花”,浑大夫受命将赴丰州,诗人相送,想到明年春天长安城中牡丹开放之时,友人与自己分隔两地,心里无限感伤和不舍。元稹诗中有以牡丹花片相赠以饯别的例子:莺涩余声絮堕风,牡丹花尽叶成丛。可怜颜色经年别,收取朱阑一片红。(《赠李十二花片因以饯行》)暮春之时,牡丹凋谢,落英纷飞,诗人赠以牡丹花片为友人饯行。唐代除了十里长亭折柳送别,在东都洛阳还有以牡丹花片相赠以饯别的习俗,可见牡丹花在人们心目中的重要性。

白居易的《西明寺牡丹花时忆元九》就是借写牡丹怀念友人的作品。牡丹盛开,诗人却没有昔日赏花的热情,只因曾一起赏花的好友元稹不在身边,好友仕于江东,诗人独自故地重游,触景生情,不禁感叹时不我待,同时表现出对好友的深切思念。“……只愁离别长如此,不道明年花不开”,物是人非,牡丹年年开如此,故人不知何时归。

(4)借花喻人,表达心志

①以花自况,表达苦闷

唐代是封建王朝的鼎盛时期,社会的审美倾向受时代风气影响,人们喜爱富丽堂皇的事物和华彩浓艳的颜色,甚至以颜色区分地位的尊卑。比如唐代三品以上官员服紫,五品以上服绯,六品和七品官员服绿,八、九品级服青,而未入仕的文人只能穿白色衣服。在这种审美心理的驱使下,人们往往喜好牡丹的华贵和艳丽。“贞元以后,人们的审美目光却定格在深色牡丹上,尤以深色的牡丹为贵。”[19]因此,白牡丹受世人冷落,白居易却对白牡丹情有独钟:“素华人不顾”,“众嫌我独赏”,并且“移植在中庭”。“白花冷淡无人爱,亦占芳名道牡丹”,同样是牡丹,为何白牡丹就不为世人所爱呢?!“应似东宫白赞善,被人还唤作朝官”,这一句以自嘲的方式说出了为白牡丹鸣不平的原因,此诗作于元和十年(),当时诗人任太子左赞善大夫,是一闲职,诗人怜惜白牡丹,其实是表达自己仕途不得志的苦闷。诗人与白牡丹同病相怜,诗人怜花即怜己,传递了孤独寂寞、不被人欣赏、“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伤感。

“怜此皓然质,无人自芳馨”,诗人称赞白牡丹无人欣赏,芳香与洁白仍在,也是申述即使无人赏识,自己的才华横溢与高洁品质是不会改变的。

②花喻小人,表示愤恨

《移牡丹栽》一诗中以“百处移将百处开”的牡丹花喻指意志不坚定,容易变节的小人。《紫藤》:“先柔后为害,有似谀佞徒。附著君权势,君迷不肯诛。又如妖妇人,绸缪蛊其夫。奇邪坏人室,夫惑不能除”,以软弱攀附树木的紫藤比喻因为贪欲而变节、没有定性的小人,阿谀逢迎、攀附权贵的佞徒。花喻小人的诗作中,透露的是诗人的愤恨。

(5)以牡丹诗针砭时弊,借花讽世,以诗相谏

刘熙载在《艺概》中说:“昔人词咏古咏物,隐然只是咏怀,盖其中有我在也。”[20]白居易善以牡丹诗针砭时弊,借花讽世,以诗相谏。

讽喻诗《白牡丹》(和钱学士作)写“素华人不顾”的白牡丹,因外貌原因而备受冷落,讽喻社会以貌取人和重视出身的的陋习,呼吁朝廷应该任人唯贤、唯才是举,同时讽刺大众盲目跟风的行为。讽谕诗《牡丹芳》中的“黄金蕊”、“红玉房”、“灿灿”、“煌煌”等词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金黄色的花蕊与红艳艳的花瓣交相辉映,如红霞、明灯一般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正是因为牡丹如此地富丽堂皇,才使“一城之人皆若狂”,“人心重华不重实”,“田中寂寞无人至”,最后诗人顺其自然地发出求借大自然的力量减少牡丹的妖艳的感慨,讽刺时人重花事而轻农事。白居易的牡丹诗《秦中吟·买花》从一“偶来买花处”的田舍翁的视角表达了人民心声,揭露了社会矛盾,显示了贫富差距。

从上面的分析可见,白居易牡丹诗的主题十分丰富,而李商隐牡丹诗重在咏物,同时人花相怜,寄托身世感慨。

(1)歌咏牡丹之美

《僧院牡丹》一诗重在状物,描绘了僧院牡丹的美。《牡丹》一诗好用典故,从不同角度描绘了牡丹的美。同时,这两首诗都把牡丹比作倾国倾城的美人。

(2)表达身世感慨

七律《牡丹》(锦帏初卷卫夫人)展示了诗人登第后的春风得意,对仕途前景的美好想象。《回中牡丹为雨所败二首》着重表现了仕途多舛、漂泊沦落的悲凉心境。诗人运用情景交融、物我合一的艺术手法,揭示自己的内心世界,借咏物暗示自己的人生经历,婉曲地表达自己的心绪,感情真切。

李商隐的牡丹诗与白居易的牡丹诗相比,李诗惯用象征、用典等手法,使诗歌在景物描写和情感表达上,都是婉曲朦胧,需要读者揣摩的,李善于表达内心深处细微的感情。与老妪能解的白诗不同,文学修养比较高的人才能读懂李诗。李诗的内容上缺少对民生、社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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