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
“弃身”这把短剑是顾锋的父亲年轻时赠与迟驻的父亲的。“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是这把短剑名字的由来。迟父在传授迟驻迟家家传的“短歌”剑法时,把“弃身”也传给了迟驻,并且嘱咐他说“若有上阵之日,当护好兄弟”。而迟驻常说:“不求颜光驻,锋刃可弃身”。
我从来都不求青春容颜能够永驻,在面对刀山剑树时,性命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地方。
他有时会梦到还在沧州的少年时光,迟驻对他说“天地难驻,我等只于人间驻,便得十分快活。对吧,锋哥?”
顾家家训:“在朝而忠君忠民,在野而秉义持节,畏醉畏庸不畏死,贪醒贪战不贪生”
迟家家训则:“刃向前而知勇,德怀后而知仁”。
顾锋和迟驻潦倒半生,却都没有违背他们的家训。而迟顾两家做了政治的牺牲品。对朝代来说不过一笔带过,对帝王来说不过是几句话,但是对迟顾两个家族,却是致命的。与亲人的阴阳两隔,与挚友的分离,流离失所的悲怆,是不能一笔带过的。没有体会过的人是不能同感身受的。
沧州旧宅卧房外的海棠谢了,一庭落瓣同云水寂。那个孤身照料它数年的人,这次却未回来看它。唯余梁上燕在空阔院中啁啾往复。
他约究病倒在自龙泉府返京的路上,高烧不退,梦中说梦。
梦里阿迟终于肯再叫他一声锋哥说:"此别迢迢,泉下再逢。
随后又惊醒在一句“天崩地毁勿相见”中,与豺狗分食拖肠嚼骨的记忆裹挟同来。可惜他连筋疲力竭都已感觉不到。不过想问,何以人间淹留?
只是破庙疏风漏雨,寥寥寂寂,无人相应。
白某告诫他,只怕你知道后要后悔。
他后悔了,悔的不是一晓他身前诸般痛楚。
悔的是,当年孱弱,未能远走北地相追。哪怕追不到,哪怕、尘寰所望皆是空。
只是如今说来,也无激切。从来刹那,何求长久。
他的阿迟,抱凌云之志,当揽青天之月,遍看长安之花,剑震九州之客。
若人间枉负!便自挫骨扬灰,魂飞魄散。
永绝人间迹,而与山海同。
他又何必相恸?
月落沾衣檐上某,借剑挑花散枝头。
饮后何必恨凄凉,一殇不足合一江!
飞星远走渡天河,问莲何知冰雪色。
苍穹直上摧浩浩,万劫茫茫太极长。
经年未识血与恸,两忘生死寄尘中。
山河方寸,一刃千锋。
迟驻短歌,人间大梦。
不求颜光驻,锋刃可弃身。
永绝人间迹,而与山海同。